1
方奶奶是我非常敬重的老人。
每次回老家,我都會去她那裡坐一坐,帶點好吃的點心給她。不僅因為她是我的接生婆,是我來到世上第一次見到的人,還有她的為人處世也給我很大的影響。
她是一個精緻的人,一頭乾淨利落的短髮。梳妝台上放著她和李爺爺的合照還有兒孫滿堂的全家福。
方奶奶家裡的物件有很濃厚的上世紀風格,她的床是老式的,柜子是老式的,箱子和梳妝台也是老式的。唯一的幾把椅子是近些年流行的款式,放到上個世紀流行的風格里,顯得有點格格不入。
牆壁上最顯眼的是她和李爺爺在50歲左右的時候搭了兒子兒媳結婚的便利拍的婚紗照。
李爺爺早飯後就會去別人家院子里下下象棋或打打骨牌,方奶奶沒事就磨著那台縫紉機,縫縫補補的衣服總是很多。
因為經常使用的緣故,縫紉機的檯面總是鋥亮。
去方奶奶家裡做客,她會端給我茶喝。我發現她家裡差不多每個茶杯都有洞,但是她都用金屬的錫箔紙給補了起來,還可以正常使用,不會漏水。
還有她家裡的傢具,雖然用了幾十年,但是很明顯的可以看出來,都曾經修補過。
原來,東西可以用幾十年的原因是:除了愛惜之外,還要記得及時修補。
2
可以修補的不止家裡的物件,還有感情。
方奶奶和李爺爺年輕的時候,和一群人經常去鎮上看露天電影,這個時候,認識了,愛上了。
彼時,李爺爺應著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」已經和隔壁村一個女孩定下婚約,而方奶奶家裡也不同意她和李爺爺在一起,因為李爺爺比方奶奶大了8歲,家裡的經濟條件非常不好。
既然都不同意,於是方奶奶和李爺爺在某天的晚上,趁著夜色,連夜從湖南私奔到了湖北。
湖北,人生地不熟,四眼一抹黑。
不知道他們在異鄉經歷了多少生活的磨難,只知道他們睡過街道,吃過別人的剩飯剩菜,經常餓得兩眼發昏,凍得瑟瑟發抖。
3年後回家,手中多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娃娃。
方奶奶的父親是個父權主義的老頑固,還是堅決不同意他們在一起,如果他們要在一起,就斷絕父女關係。
左右為難中,方奶奶只得含淚和娘家人斷絕了來往。
過年過節,方奶奶和李爺爺還是會送去禮品,悄悄堆放在門口,他們知道,如果見面,父親就會把禮品丟出門外。
這樣緊張的關係一直持續到父親病重,兩人在病榻前悉心照顧,臨終前老爺子終於主動把兩人的手牽過來,放一起。
算是對自己的愧疚,最後的一種補救吧。
93年發大水,洪水把兩人的房屋淹沒,李爺爺和方奶奶在洪水中搶救家裡的東西,搶救了2天2夜。頃刻之間,無家可歸,方奶奶對著一片汪洋,嚎啕大哭。
96年,農田乾旱,蝗蟲肆虐,大部分良田顆粒無收,一家人靠吃辣椒蘿蔔、半碗飯加紅薯絲撐過一整年。
03年,李爺爺中風倒在回家的路上,到醫院搶救後變成了半身偏癱,方奶奶1年多時間的一湯一葯,情況終於漸漸好轉,恢復到可以自行下床走路。
當然,兩人也會經常發生爭吵。
李爺爺之前做藥材生意,方奶奶不贊成,他被藥商騙光了財產後,方奶奶賭氣10天沒有和他說話。李爺爺曾經一段時間迷戀牌局不肯上班,方奶奶和他爭吵完之後,一家一戶去拜訪他的牌友拜託他們不要和李爺爺打牌。關於小孩的教育問題,兩人也是經常吵得不可開交。
但是,幾十年的風雨,相濡以沫,還是相互扶持走了過來。
每當發生危難情況,兩人從來沒有想過去放棄對方,而是相互抱得更緊,不斷的去修補,不斷的為了對方而做出努力。
女人,最羨慕的是自己能夠有一場浪漫的婚禮,可是方奶奶連婚禮的酒席都沒有。當時由於家裡的反對,一直沒有辦成,後來年歲大了,又覺得沒有必要了。
沒有婚禮,沒有酒席,沒有親人的祝福,這樣的婚姻縫縫補補竟然也走了60幾年,甚至比很多婚姻走的更遠更堅定。
常常,我會很羨慕上一代的感情,不要物質,不要外界認可,只要對方一個眼神的肯定,就可以愛的轟轟烈烈,無怨無悔。
那一代,生活很艱苦,東西壞了捨不得丟,會先想著去修補,那個年代的感情也很珍貴,壞了捨不得扔,修修就好。
3
美國婚姻情感專家溫格曾經在書上寫到:「即使最美好的婚姻,一生中也會有200次離婚的念頭,50次掐死對方的衝動。」
其實,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百分百完全登對的人,只要兩人的三觀基本可以匹配,剩餘的部分,要靠雙方的努力去完成。
這些年來,我們愛過很多人,可是我們往往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吵架,一言不合就翻臉,動不動就鬧分手,老死不相往來。
不斷的鬧騰之後才發現,可以牽手相伴到終身的卻沒有一個。
其實茫茫人海之中,能夠遇到相愛的人,真的不容易,一定要好好珍惜。
你要明白,一輩子那麼長的路,你選了他,他也選了你,這才是最重要的事。
最近在微博上看到的一句話特別好:
「問奶奶,是什麼讓你維護一份感情長達60年,她說那個年代什麼東西壞了都會想要修,現在什麼壞了都想著換。」
壞了的東西應該修,不要老想著換新的,換來換去到頭來你會發覺,有點東西永遠替代不了。
時過境遷,過去再也回不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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